要早点睡

指路微博id:杳杳没孤鸿_Y(放段子用)

【瓶邪/花邪】光阴里多少好景色(上)


来点有意思的东西,其实偏友情向。下明天发。用心写的,想收到评论!

  

  

  

——

运动会的报名表在上课前十分钟终于收齐,我拿着一沓纸快步往班主任办公室走,正看到英语老师出门准备进班,我只得跑起来加速冲到办公室门口。推门的时候刚好门里有人往里拉,我失去平衡往前栽倒,脸朝着那片干净的校服砸,然后被人扶住。

  

我说不好意思谢谢啊,抬头看见隔壁班长的脸,是解雨臣,算不上特别熟但在学生工作上会有交接。

  

他松开我侧身让过去,朝我微笑一下就走了。

  

“老师!”我把表格放到他桌面,“收齐了,给您放这里了。”

  

班主任拿起表格翻,另一只手推茶杯,我熟门熟路去给他接水,就听他问,“没人报五千米呢?”

“天气太热了,同学们不愿意,也不好强制。”

  

“一个都没有也太不好看了,”班主任不悦,“班上男生那么多,一个能跑的都没有?”

  

“田径项目太多……”我听到打上课铃,进班级迟到无论什么原因都会挨骂,“老师,五千米每个班不用必须参加的。”

  

“他们班都报了,”班主任眼皮掀起来,“你回去再动员动员。张起灵不是喜欢跑步吗?天天中午在操场跑圈。”

  

我着急上课只能答应下来。

  

张起灵在班里不合群,集体活动也很少参加。起初他的报名单交给我是空白,我说你这不行啊,再不喜欢也得参加一样,跳远或者短跑,都不累,我给你填一个了?

  

他不爱搭理人但是挺好说话的,看我在50米上打钩也没反对意见,轻飘飘就回座位上了,像朵云。

  

下课之后张起灵出门,不知道上厕所还是干什么,我追上去不知道怎么开口,他发现我,停住脚步转过身,平静无波的脸上没有一丝涟漪。张起灵要是问一句怎么了我就能顺理成章地问你愿不愿意跑个五千米,他这个样子,我倒不好意思问了。

  

下学期这个班长谁爱做谁做吧。

  

“去上厕所吗?”

  

他点一下头,继续看着我,我只好跟上去,说一起吧。一路无话,实在不熟,只是普通同学关系。班级里琐事太多,我又不是出于热爱接受这份工作,所以并没有和每一位同学深交,只有固定的几个伙伴。

  

张起灵一向独来独往,也有人试图接触,他虽然不拒绝但也不热情,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说清楚,免得人家以为自己被接纳了又遭遇冷待,落差感要更重。我家里长辈的工作都要与人打交道,耳濡目染,我看人就很准,所以也不自讨没趣。

  

但情势所逼,只能厚着脸皮试试。

  

张起灵上厕所出来,见我只是洗手,似乎是疑惑,但依旧没主动讲话,顺着墙边避开人群走。人正多,我们没法再并肩,我跟在他后面,发现他往操场去了。走出教学楼,他忽然停住,“什么事?”

  

“呃……”我组织语言,让它听起来不带有任何强迫的意味,“班主任叫我问问你,运动会还想不想跑个五千米?这个项目没人报,你不想就算了。”

  

“可以。”张起灵没有任何犹豫,干脆利索地应下来,我说,“啊?”

  

他没再搭理我,转身上楼了。

  

我做好了实在不行就自己来的心理准备但他答应了,我还没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呢,虽然太求人的话我也不好意思讲。

  

“怎么了你?”胖子问我,“愁眉苦脸的。上厕所尿鞋上了?”

  

我被他恶心到,“这事除了你没人能干得出来。”

  

胖子性格好,人也开得起玩笑,就呵呵乐,跟前桌的女同学聊天去了。张起灵坐在教室角落里,好巧不巧我们班里人数是单,他自己坐,也不知班主任这种安排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桌面只有下堂课的书和两只笔,正拖着下巴看窗外。

  

我觉得他孤独。

  

尤其在我叫他报了五千米之后。一瞬间我脑子里跟放动画片一样看到一个牛头马面的巨人正对着一个缩在墙角的可怜火柴棍小人张牙舞爪,血盆大口张开,用粗糙怪异的声音说,五千米不报名我就把你抽筋剥骨,火柴棍心有不服面有怯色,万分委屈地说可以。

  

也许我的目光过分淫邪了,张起灵似有所感地看过来,我被蛰一样立刻扭过头,胖子伸手摸摸我的颈椎,“热了去开空调,不用头摇得跟电风扇似的。”

  

上午两节课结束做课间操,队列按班级号从小到大排,我们班是28号,排在操场最边,很方便划水的位置。解雨臣站在我旁边,做得比我标准很多,是能上台做领操员的程度。

  

“小花!”我故意这么叫他,“早上谢谢啊!”

  

解雨臣接着伸展运动一步跨过来,几乎贴着我肩膀了,皮笑肉不笑的,“不用客气啊小邪。”

  

我上的高中是省里重点,按学区分我进不来,二叔托关系,我走后门。当时办理手续,二叔跟校领导谈事情,我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翻新生入学名单,主要看照片。翻了一半过去,实在没特色,一个都没记住,然后就看到解雨臣的证件照。

实在霸道,我被震撼住,赶紧去看性别栏,是男生。往上看到了更震撼的东西——曾用名:解语花。

  

二叔和校领导在谈给学校投钱的事,还是挺严肃的,我非常不想让二叔丢脸也不想让学校觉得吴家第三代生出个弱智但我忍不住,我在校长办公室爆笑如雷。我至今记得校长诧异又惊恐的表情以及二叔想把我千刀万剐的眼神。

  

我记恨上这个美丽却害我出糗的解语花同学,在新生典礼上一眼找到他(他实在太好认了……骚包这一块无人能敌),发现他跟照片长得一模一样甚至有表情得时候更加生动漂亮。

  

在成为同僚之前我已经单方面认识他了,他也必然认识我,因为我在大庭广众之下带着捉弄得心理脱口而出一句解语花。解雨臣反应特快,我看到他有一个回头的动作但立刻停住,无人应我,我好尴尬。事后解雨臣私下找到我,问我认识他吗?什么目的?开无聊玩笑这种事哪用得着如此严重的词,“目的”,简直有了战略意义。我说没有,就是不小心看到你档案了,嘴贱随便叫的,是想交个朋友。解雨臣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严肃的表情也松弛下来,说交朋友没问题,但希望你不要用曾用名称呼我。我叫解雨臣。我拍拍他,说你好啊小花。

  

但其实我们接触并不多,不是同班同学解雨臣也不算主动的类型,或者说他对我应该没有兴趣,也不想花心思主动结交。第一面的交流完全是我头脑一热嘴欠而他又不计较,两个人才体面地做了自我介绍。

  

课间操结束后有几分钟自由活动,我跨到隔壁的队列,“你们班有人报五千米么?”

  

解雨臣打量我,“干什么?提前打探敌情来了。”

  

“戒心这么重,不好。”我又凑近一点,“我们班没人报,班主任不乐意,点名叫我问一个同学。我一说他就答应了,我有点过意不去。想问问你这种情况怎么处理。”

  

“你怎么说的?”

  

我给他复述了一遍,解雨臣皱起眉头看我,“他也没说不愿意吧,你过意不去什么?”

  

“不知道,”我说,“反正我有点不舒服。”

  

解雨臣看着我的表情变得很复杂,问了我个毫不相关的话题,“你曾用名叫玛利亚吧?”素质确实高,胖子骂我只会说有病和神经病,他还能引经据典。

  

“我明白了。你的同学有没有觉得被强迫不重要,只是你觉得你强迫他了,你要做点什么缓解你自己的情绪。”

  

一针见血。我给他竖大拇指。

  

“买点吃的喝的送他吧。”解雨臣说,“又不用非投其所好,你只是想自己舒服点。”

  

下午来上课,我特意早到了五分钟,张起灵的位置上还没有人。当面给他如果被拒绝会尴尬,我又不想跟他推拉,虽然他看上去也不是会因为点吃的跟别人你来我往推拒的类型。

  

一塑料袋零食饮料塞不进去,我只好打开袋子一件一件放进他书桌里。桌膛小东西多,有他的东西被挤掉,我下意识捡起来想放回去,摸到手里突然发现这好像是一封情书——天蓝色的信封上一个火漆印章封口。

  

匆匆一眼我也没好意思多看就想赶紧放回去,就听到头顶一声清清凉凉的,“吴邪。”

  

我魂儿都吓掉了,手里的信掉到桌面上,张起灵看我一眼,手上捡起信,此时此刻事情已经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了,在出现更诡异的对话之前,我一把按住他的手,“你别当着我面拆!”

  

我的意思是,别的女生给你的情书,你自己私下看。但当时忽略这话在别人听来完全变了味道,张起灵这才意外起来,这张面具一样脸终于出现称得上表情的东西。

  

“知道了。”他说,指着一桌子零食又问,“都是你的?”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胖子从教室后门进来。我就是想趁人少赶紧把东西送出去,结果陆续来同学了,已经草木皆兵的我立刻看向门口,张起灵跟着我的目光也看向胖子。

  

他被我俩直勾勾地盯着,“你俩什么眼神……我靠,这么多吃的……我靠!这啥啊?这情书吗?谁的啊?”

  

他嚷嚷起来那一刻我就想开窗跳楼了,胖子从张起灵手里抽了一下没抽动,“他的。”

  

“我草?!”我感觉胖子的表情炸裂了,但他内心一定更炸裂,“吴邪给你的?吴邪!你给他的?!”

  

“大哥我求你了你别喊,”我上手捂住胖子的嘴,“是他的,不是我的!跟我没关系!”

  

胖子呜呜了两声,大概是说你俩那么看我是要杀人灭口吧。已经有同学看过来了,我丢下一大袋子没塞完的东西,夹着胖子回到位置上?

  

“情书不是我给他的,是别人给他的,不关我事。你别嚷我就松手。”胖子点头。

  

“谁给他的?”

“我怎么知道?”

“那堆吃的谁给他的?”

这很难解释了。

“……我。”

“你跟他啥时候这么熟了?请他不请我?”

  

我感觉到一种油然而生的无力和荒唐,把五千米的事情又给胖子复述一遍,他听完很慈爱地摸我的头,“有病啊?”

  

我对坏事情的预感向来很准。

  

《28班出给子了》这句话在当天晚上就传到我的耳朵里。解雨臣在路上碰到我,说听了个八卦讲给我,我说什么,他说年级里传你们班两个男生搞基,你认识吗?我空白了一刻,勉强扯出一个微笑,解雨臣一看我的脸色就震惊住了。

  

他特别聪明,“你啊?吴邪?你啊!”

  

“是不是因为什么递情书?”

  

我感觉已经生不出什么其他情绪了。

  

“大概是说一个男生给另一个男生送情书又送吃的。你要搞谁啊——”解雨臣没说完就通了,幸灾乐祸的笑快要满溢,“我好像猜到怎么回事了。”

中午的乌龙我讲给解雨臣,他听完狂笑,从教学楼门前笑到闸门,我说你就笑吧,你给我出这主意出的。

  

解雨臣停住,很缺德地讲风凉话,“这回你做不了玛利亚了。基督教徒不允许有同性恋。”

  

谣言当事人对此的反应很大程度它是否愈演愈烈,传播者要从这些反应中汲取养分。我深深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并不解释。被人当面问起就说误会,多一个字都不讲,时间久了大家觉得索然无味也就散了,当然,更多也是因为这个事儿也没人会当真。

  

运动会当天走完方阵第一个项目是跳远,我陪班上的运动员过去,给他别号码布的时候观众席突然炸开一阵尖叫,还有吹得不怎样的口哨。


我们对视一下不约而同往那边走想看个热闹,正看见解雨臣把脱了一半的班服上衣又穿回去了。他手里拿着一件白色的运动T恤,看见我,直奔我们这边,我不明所以,“刚才怎么了?”

  

解雨臣往我身后站,“别动,帮我挡一下。”他说着就扬手脱了上衣,顺手直接搭我肩膀上了, 这小子拿我当衣架。

  

我有点不爽,“大老爷们儿还怕看啊?”

  

“那你去脱。”解雨臣头也不抬地杠我,“从观众席那里边走边脱。”

  

说话的功夫他已经换好了,从我身后出来,站在候场区做拉伸。他们班的班服是衬衫加西装裤,走方队的时候在我们前面,像一群华尔街之狼。我们班本来只是花里胡哨的海绵宝宝派大星短袖在对比之下就往幼儿园的方向撒腿狂奔。

  

“你怎么自己过来?”我把肩膀上的衬衫叠了两下想还给他,但他没手接,“班长不陪一下……哦不好意思你就是班长。那体委呢?”

  

“体委是个女孩子,跟我换衣服不方便。就没找人。”解雨臣的热身运动像花式体操,四肢掰来扭去快变成美女蛇了,“再说你不是在这儿吗。”

  

秉承着友谊第一的比赛原则,上场之前我也给他说了加油,解雨臣说谢谢,但我不会放水的。他跟我班上的同学一起往比赛场地走,看着他的背影我就想,怪不得长这么好看还没人陪,嘴巴也太厉害了,真不知道这样的人怎么做班长。

  

我竞选班长是民主集中制,入学军训那一周基本跟班上人都脸熟了, 军训结束就竞选,民主一下我票数比较高,另外有二叔那层关系老师也会照顾,再一集中,直接连任两年。

  

等他们跳的功夫我回班上给运动员拿水,想着解雨臣自己来的,也给他捎了一瓶。回去的时候赶上他起跳,都没怎么摆准备动作人就飞出去了,简直像有人从他屁股踹了一脚,轻巧地窜出去轻巧落地,膝盖一区一弯已经站起身了。这是只鸟吧,骨骼中空体表覆羽。裁判说两米六五,相当牛逼的水平。我同学跳完回来拿水,我说两米五也很好了,我同学喝了两口,砸吧嘴,幽幽反问,“也很好了是什么意思,班长?”

  

我干笑一声准备把解雨臣的水送过去,就发现他班里陆续涌上来男男女女都拿着水,解雨臣一边摆手一边笑,说心意领了,不过喝不了凉的。

  

出现了,比我更娇贵的人出现了。

  

之前上学,三叔的伙计开车接送我,后来被胖子说作风骄奢淫逸,我就没再让他们送,直到一天早上胖子问我,“天真,你家司机还没走呢?不会要一直等到你放学吧?”我说大哥我今早骑自行车来的,胖子就往校门口指,我一看车牌照就知道这人家里背景不会比我差,然后解雨臣就从车里出来。那会儿只知道他跟我层次差不多,现在一看矫情程度真是大不相同。

  

我们回班,解雨臣没走,只是换了块号码布。但我没时间看热闹,广播在叫接力跑的过去检录。跑道路过撑杆跳的地方,看到解雨臣在那边排队。接力跑之后是一千米,又看到解雨臣在跳高的场地排队。


我惊了,这家伙蛤蟆投胎?所有蹦蹦跳跳的项目都包圆了。想着就不可抑制地唱起来,快乐的池塘里面有只小青蛙,它跳起舞来就像被王子附体了,酷酷的眼神没有哪只青蛙能比美(还挺适合他),总有一天它会被公主唤醒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陪胖子丢铅球的时候我还在停不住地哼哼,胖子说,“教学楼后边直走两百米右拐再走两百米,有个臭水泡子。你去那找青蛙王子,别跟我唱。”

  

胖子的成绩特别好,回来兴奋地跟我拥抱,我俩回去的路上就发现他也开始无意识地哼快乐的小蛤蟆,我看他一眼,胖子惊醒,妥协,索性放声高歌,班主任说这么有天分怎么不报名参加开幕式,还能给班级加荣誉分,胖子说哎呦老师使不得,荣誉分有了精神文明奖没了。

  

上午结束,轻松的项目也差不多进行完毕。下午的项目只剩各种跑步,学生跑完教职工跑,再闭幕式,讲话,搬桌子椅子回班,放学,迎来虽然只放三天假但作业双倍的周末。


午休的时候太阳特别毒,晒得人在遮阳棚底下都昏昏欲睡。我盖着校服差点睡过去就给一阵欢呼吵醒,距离太近,跟提着我耳朵喊一样。我掀开校服要发火,发现胖子也是发出噪音的一员,不过他明显不是欢呼是哀怨。

  

隔壁班的棚子里一字摆开五六个纸壳箱子,学生一拥而上,解雨臣在中间嗓门不高但声音清晰,说不要抢,冰淇淋人人有份,还想吃的再来拿。谢谢班长灌了我一耳朵,班里同学都在朝那边张望,很艳羡的样子。

  

我心里叹气,明白他怎么当的班长了。起身,胖子立刻知道我想干什么,跟上来说走吧班长,谢谢班长,班长别太破费。

  

很快我们班里同样发出令人艳羡的欢呼,再我们两个班再隔壁的班长发射过来刀子一般的视线。冰淇淋发完箱子里还剩不少,我问了好几遍谁没拿,都说拿了,只有张起灵坐在后排,外套帽子倒扣在脸上,睡得不省人事。

  

我把他拍醒,“冰淇淋吃不吃?”

  

张起灵的帽子随着动作掉下来,头发乱糟糟的,微皱着眉头看我,我晃晃手里的可爱多,“草莓味的行吗?还有巧克力和香草的。”再我快要失去耐心准备把仨都丢他怀里之前,这位大哥纡尊降贵地一指,拿走了香草的。

  

前面的同学睡觉的打牌的聊天的垫着大腿做题的干什么的都有,小羊似的几只几只凑成一圈,张起灵像放羊的孤僻老头,不跟人说话也参与活动。我坐到他旁边但一时没想出话题,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其实我挺好奇到底是哪个同学给他写情书让我背锅,但这不方便聊。

  

坐了半天,我说,“身体怎么样?”

  

张起灵缓慢地眨眼,缓慢地咽掉嘴里的东西,“我没生病。”

  

我的意思是如果临时不想跑五千了现在扯个理由说哪儿不舒服,还可以撤,但他没理解,我只好更直白一些,“五千米不想跑还可以反悔。”

  

“不会。”他语气淡淡,似乎是再观察我的表情,眉眼又黑又重,“你不希望我跑?”

  

“没有。”我朝他笑笑,“那下午加油,跑下来就行。我在终点等你。”

  

该说的已经交代完,他也没有继续跟我聊天的意思。五千米在两点半开始检录,有女同学递给我防晒喷雾示意给张起灵喷上,我抓着他的两条胳膊一通呲,呲得白雾迷蒙,张起灵不知道这是什么但也让我喷完,“防蚊虫的?”

  

“防晒。翻面。闭眼。”

  

张起灵倒是听话,我把他的刘海掀起来,又是一片仙气缭绕。检录之前他喝了两口红牛,我再要递他就摇头了,说会想上厕所。

  

跑道上只有十五个人,发令枪响,十五个人都没着急往前冲,慢慢并到里道,200米之后竟然是张起灵在排头。我心里有点没谱,这哥们儿不会逞能吧?看起来很单薄的样子,一张俊脸又像是没怎么被晒过的白。

  

四百米的跑道,两圈之后位置基本确定,只有漫长的一圈一圈,十五根指针在椭圆的硕大的表盘稳稳转动,然后队尾和排头的距离逐渐缩短——

我操,张起灵扣圈了。

  

我已经记不清这是数了多少圈,连忙去看他的脸色,还是白,明显的喘息都看不到,只有眉毛上的头发微微颤动。路过我面前时我说你悠着点,他居然还抽空嗯了一声。

  

十分钟之后有人整体速度减慢,有人开始走,张起灵扣了几圈我也不知道,干脆坐在草坪上等,等着等着半罐红牛给我自己喝没了。这太不好了,搞不好五千米的第一名待会儿呼哧带窜下来没水喝。


我跑回班里拿水,再回来时跑道之外有人开始陪跑,把最后一段路熬完。我思索一下,张起灵看起来并不需要,只有两颊薄红,一步一步稳得很。

  

我安心地坐到终点旁边的草坪,胖子散步过来问,你作为班长不鼓励一下?我示意他看,胖子说挺好,没爬回来就行。我说,错了,这哥们儿扣圈呢。胖子难以置信的样子,也跟我在终点等,准备听听成绩。大概是他跑得实在轻松,冲过终点线时我们都没有太激动的感觉。

  

我上前两步张开胳膊,电视里不都这么演么。张起灵过终点之后又跑了一段,速度才慢下来,我迎上去,他停在我面前,拿走我手里的水。

  

胖子看我,我看胖子,我俩拥抱了一下。

  

好几把尴尬。

  

胖子好奇成绩,我们仨过去看,只有张起灵神游天外,不知道想什么。胖子嚎叫着说我操,十五分四十八秒!我靠,你怎么不考体育生啊?再快点能进省队了。我知道他应该挺快,但没有概念,这么一听也很惊讶。张起灵云淡风轻地说回去吧,说完就走了。我和胖子像皇上身边叽叽喳喳的老太监,皇上事了拂衣去,太监一肚子马屁都没机会拍。

  

晒了一天再回到教室里,整个房间的味道实在难以形容。班主任拔完河就说体力不行了要回家接孩子,叫我组织大家把座椅搬回去。看得出谁也不想多呆,我叹气,说散了吧散了吧,瞬间一屋子人空了。胖子说尿急也跑了。

  

我打开窗通风,顺手把桌椅又摆齐点,别像遭难了似的。做完这些六点多了,走出教学楼正好看到夕阳堆满天际,火红橘黄混在一起,映得教学楼的红墙特别漂亮。

  

我拍照,忽然一只手出现在镜头里比了个耶,我反应不及刚好按下快门。

  

解雨臣看了一眼照片,“拍得挺好。”

  

“你怎么还没走?”我有点吃惊,除了高三的,楼都空了,他要锁大门啊?

  

“司机刚到。”解雨臣单肩挎着书包,“你家住哪儿?顺路送你。”

  

我报个地址,他说顺,走吧。

我问,是不是我说哪里你都会说顺啊?

解雨臣暧昧地笑笑,说你猜。

  

熟悉的黑色路虎熟悉的牌照,解雨臣拉开后门,我跟他一起上去,好在没人叫出“少爷”之类的称呼。解雨臣说叔,送下我同学,我说麻烦您了。

解雨臣从车载小冰箱里掏出两罐苏打水,开了一罐递给我。冰凉的杯壁冻得我一激灵,“你不是不能喝凉的?”

  

“我?”解雨臣灌了一口,发出很爽的声音,“为什么?”

  

“你自己说的。你同学给你送水的时候。”

  

他回忆了一下,笑了,乐不可支似的,“你怎么这么实在呢?我不想收的借口呗。”

  

靠。我也灌了一口,解雨臣把手机屏幕亮给我看,“你逗我,我打游戏都死了。”

  

是贪吃蛇,很大一长条,我还没见过这么粗这么长的贪吃蛇,也没见过用苹果玩贪吃蛇的。

  

“你不会等车的时候一直在打这个吧?”

  

“是啊。”解雨臣重开了一局,一根手指在屏幕上游走,指尖被光照得透亮发白。他的指甲很饱满,而且干净。

  

“看别人打游戏有意思?”

  

“打得好有意思。”

  

他又笑,说我看你的表情,我应该是打得相当好了。我说你快专心点吧,一会死了又怪我。解雨臣说不会,这款贪吃蛇闭着眼睛都能玩。我说玩到这种程度还打,干嘛不换一个?不腻吗?

  

不知道哪句话戳到他,他沉默了。融洽的气氛一下回冷。解雨臣一直挂着那种轻松的笑,我觉得跟他好像跟他挺熟悉了,结果他没有表情之后我突然被冷到。

  

“你没买自行车吗?一定要等家里人来接?”我换了一个话题,“我有车,下次你家里人有事来不了,你跟我一起走呗。”

  

解雨臣收起手机,看着窗外。“我爸惹事了,怕人报复我就叫人接送。”

  

不知道他爸做什么生意的。我三叔倒腾古董,三道九流的人都沾边,有段时间得罪惹不起的势力,躲到乡下老家住了三个月,最后是二叔出面摆平才算完。那段时间我家门前总有人喷红油漆,家里也收到过装着假肢和头发的包裹,我书包里还让人塞过恐吓信。我爸亲自车接车送,要亲眼看着我进学校。那帮人做事在法律道德尺度之外,谨慎点总没错。

  

我直觉解雨臣他爸这个性质可能跟我三叔差不多。

  

这个事他轻描淡写地一提,我转头也就忘了,结果忽然有天晚自习放学,我一同学冲进来说解雨臣在后街跟人打起来了。

  

我感觉脑袋嗡的一声,一把抓住那个同学,问多少人打他?这个时候我还没意识到,我问的这个问题就已经不对头了。

  

那同学看我急得够呛,说有十多个人吧,拿着撬棍什么的。我一听更昏头了,到清洁间卸了两把墩布杆,抄起来就喊胖子,胖子还听乐呵,被我拉着莫名其妙的跑起来,边跑边喊怎么了你!中午食堂抢饭咋跑不动呢!

  

后街是学校和一家老旧小区之间的胡同,路灯坏个干净,阴森森的,集全了违法犯罪的条件,因此平时基本没人从那儿走,倒是会有约架的学生在那斗殴。

  

我和胖子两分钟就跑到,远远看见乌泱乌泱一帮人,人头攒动,光线昏暗,我一时看不清哪个是解雨臣,大吼一声壮胆就提着墩布杆子冲进去,听见胖子在后面爆出一句吴邪你他妈疯了?

  

我没工夫回他,扒拉开外围的几个人就掺和进去,慌乱中被人推搡,又给踩了好几脚,隐约看到中间有个人躺在地上,被另一个人骑在身上抡拳头。

  

我大叫着小花就铆足劲儿挤过去,棍子抡圆了抽在上面那个男的脑袋上,左右开弓一连抽了四五下,嘴里嚷嚷着小花你怎么样,但无人回应,那男的被我打蒙了,回头看全是胳膊和腿,暴怒道谁他妈搞偷袭。

  

我正要把他挑下去就感觉有人伸手揪住了我衣服领子,那只手力气极大,抓紧了就往后猛拖,我像只狗一样被揪着后领子连连倒退,领口卡在脖子上勒得我直翻白眼。

  

那人拖着我走出去得有十米我才站稳,喉咙通气之后开始狂呕,眼泪都流出来,泪眼朦胧中我抬头,看到一张费解又无语的脸。

  

“你——?”我大惊失色,呕得更厉害,解雨臣说我真服了,你这是在干什么?说着就给我拍背,胖子拄着根棍子完全状况外,看看解雨臣又看我,头快摇成拨浪鼓。

  

我终于喘匀,“你怎么在这儿?”

  

解雨臣说,这话该我问你吧。

  

“你在这儿,”我回头一指那还难舍难分的一团人,嗓门不自觉飙高,“那里头的是谁?”

  

“是啊!那里头是谁你都不知道就往进冲!”解雨臣吼回来,“我怎么没发现呢吴邪,你丫的是当代活雷锋啊?上去拦架还是挨打还是见着打架就想掺和一脚啊!”

  

我还是疑惑,但解雨臣好好的站在我面前,甚至着装形象比我利索很多。

  

“我同学说解雨臣跟人打起来了,被十多个人揍,上次在车里你又说……”

  

“天真,那同学明明说的是,解雨臣他们班的人跟人打起来了,你听话就捡自己爱听的听?”胖子受不了插嘴打断我,“我就看你疯了似的冲进去,一边嘎嘎乱杀一边喊小花,小花谁啊?你对象?”

  

胖子说完气氛陷入诡异沉默,我清了清嗓子,终于意识到是自己又干荒唐事了。

  

“误会,误会。”我说,“我理解错了。不过你班同学跟别人打起来了你不管啊?”

  

“我报警了,所以才把你先拎出来,不然等警察来了你得跟他们一起受教育去。这会儿正乱没人分得清谁打谁。”解雨臣一把抽走我的凶器塞进垃圾桶,“班里几个男生跟外校的人起冲突,同学回来叫我的时候我就打110了,正看着呢就发现你导弹似的杀进去了。”

  

“他刚开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是看见我在儿才知道裹进去的是你。也得亏你朋友下手快,一把给你薅出来了。”

  

我们仨并排靠在栅栏上沉默,各有各的无语。

  

解雨臣忽然轻笑了一声,肩膀碰碰我,“哎,你刚才打那么猛是为我啊?”

  

我仰脸看天,“啊。”

他笑得更夸张了,“这么担心我?”

我闭嘴了。

  

又过一会儿,解雨臣靠过来小声说,我爸那边没什么大事,有事也暂时不会找到我头上。别担心。我点点头,也小声说,这下你班里人都该知道你叫小花了。

  

“怎么会,”解雨臣立刻撇清关系,“是你在一直叫,我又没应你。你不说就没人知道。”

  

“……我能说话吗?”

  

“我没有任何人权吗?”胖子忍了一晚上,他亲眼看着我怒发冲冠为红颜,亲眼看着红颜是挺高挺帅一老爷们儿,又亲眼看着我俩旁若无人地窃窃私语,此时此刻终于爆发,“我他妈是死了吗请问两位?!”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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